不知什么时候开始,我开始刷抖音了。

按理说,一把年纪了,该沉稳些了,该放下属于年轻人的热衷与爱好。然而我的天性好动、好趋势使我不可遏止地迷溺于混迹于年轻人的行列里。我成了网虫,成了迷恋者。每回看到我不满意的人和事,我总要喷上几句,隔着屏幕和别人互怼着。

日子就这么浑浑噩噩地打发着,因为没有了追求,没有了曾经的意气风发,在每一个太阳落山后,总喜欢小酌几杯,面红耳赤之际总会在脑海里勾勒出许多的往事。也许,这是老年人或行将就老的人一种通病吧。

终于有一夜,我睡不着,无论如何也睡不着,我尝试着各种催眠术,但无一例外的以失败告终。万般无奈,我又刷起抖音来。其实对于抖音上的很多画面我是不屑的。千篇一律的模板,内容都是换汤不换药,很多都是不被我所欣赏的,自然也就快速地划过。

奇怪的是,有一个画面引起了我的注意。我看到一个年龄和我相仿的女人,在草坪上抱着一个小女孩,阳光在她们的脸上静静地流淌。那幸福和逸然感染了我,点击进去,便有许多的画面,有相片也有视频。我忽然有种似曾相识的感觉,就看到底下的发布者赫然是我熟悉的姓名。

我放大了她的照片,是她,这一定是她。刘君,我中学的同学。虽然岁月的风霜剥夺了她脸上的光华,虽然她戴上了眼镜,但她那纤长的身姿一如从前,她还是那么单薄。她的额头还那么高傲地前凸着,她脸上的笑容依旧灿烂,似旧是我梦魂萦绕的记忆里的模样。

这也许是心灵感应吧,也许是间接的朋友关系被抖音以可能认识的人而推送出来。但不管怎样,她的的确确地在我的屏幕上鲜活着,生动着。

画面里的小桥流水,芳草茵茵都留下她的足迹。她摆着各种造型,婆娑的柳枝,荒凉的巨石,还有长椅木马上她的倩影无处不冲击着我的瞳孔,绞杀着我残存的记忆。

三十多年前,她还是扎着马尾辫,穿着补丁的衣裳。她还是干瘪的胸脯,长着可人的瓜子脸。我们是同窗同桌,我们交头接耳耳鬓厮磨,我们指点着书本,聆听着老师谆谆乡语的教诲。

那一年发大水,汪洋恣肆之下,我们来回学校的一座小桥就没入了膝盖的高度。她犹豫着,又艰难地挽起裤管。我那时不知从那來的勇气,我用我英雄救美的大无畏的气慨,时牵时背地共同趟过了那条河。

她的零食具有无比的诱惑力,她的小虎牙一如既往地留在我的脑海里。我们结伴去镇上看电影,又在深夜里冒着严寒返回各自的家。

少年懵懂的感情就这么奇怪,就这么羞涩。心中爱的嫩芽就彼此心照不宣地埋在一片瓦砾遍布的荒土里。多少回欲言又止,多少回脸颊绯红,多少回心音颤动。就这样一直到毕业分手,我们就用一个回眸结束了彼此的一瞥。

当我走进社会,在挥汗如雨的筋骨撕扯中,在夜深人静繁星闪烁的夜晚,在寂寥空虚的辗转中,就想起了她。我时常打听她的消息,她嫁人吗?日子过得好不好?然而闭塞的乡音终于没有她的消息,她就像一只云燕一个振翅就消失在洪荒的天际里。

时间是最好的淡忘药,但同时也让记忆历久弥深,这深沉在偶一回眸就变得更加如酒一般的甘醇清冽。

我试图联系她,加了关注。但即便彼此她回关了又能说明什么?达到什么目的?我们都有彼此的互不干涉的生活,我们都把曾经的记忆刻在脑海里,珍藏着。然后变成光盘,在黄昏的夕色下,在旋转的影碟机上用静音一个人静静地观看回味。也许一滴浑浊的泪会从眼角悄然流下,但很快又被风干,只留下浅浅的印痕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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